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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老村庄

村子要拆迁的传闻早就有了,一直没太当回事,直到听说村子各处都变成了工地,大家都想乘着这次拆迁赚一笔,我突然就感觉有些不踏实。

抽时间回到老家呆了两天,刚进村子就感觉不同,村内道路变得更狭窄,路边堆着砖头石灰沙料,到处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敲砖砌墙的声音,四处也弥漫着石灰水泥的味道,光线都被加盖的二层三层给挡住,阴冷了起来。

回来之后就计划带孩子回去看看吧,要不然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老家原本的样子了。但是拆迁似乎又停滞了,大家把房子盖起来后,就又没了拆迁的动静儿,于是这事就又被拖延了下去。

直到接到爸妈的电话,说要开始搬家了,村子拆迁时间已定,我这才慌了,又因正值疫情期间,计划的带孩子回村,计划的摄影拍照祭祖,这些全都无法执行了。

再回到村子已经是2021年的五一,父母搬到另一个村子暂住,好在那村子有大半是白姓人,皆与我同宗,父母在那村子的辈分很高,各方面都能得到后辈的关照,生活倒也便利。

听说村子已被推平,我不甘心,于是还是决定再去村上看看。

在村子的东边傍着一条河,这条河于我是无比熟悉的,但走上河堤我就发现与记忆中全然不同了。以前的河堤密密的长着碗口粗的杨树,靠近河边是满满的水草,以及荆条丛。而如今,河堤上已经修了一条柏油路,杨树已经褪变成了田亩的间隔,而原本密布的水草荆条丛则种成了庄稼。

风依然是清爽的,携着微微的河水味迎面吹来,犹如梦中闻到的味道,不真切,却又似乎熟悉。

到了村东头的时候,发现原来简易破败的桥已经变得正经起来,站在桥上想为幼时戏水的位置拍张照片,却发现此时的距离如此之远,让我觉得那里似乎和其它河也没有了什么区别。

村内的房屋已经全部给推平了,从桥头看过去,那里就是一片未开始建设的工地,所有熟悉的地方都再找不到了。

原本以为做为我的根,这里永远不会消失,甚至在来到村头之前,我都无法想象这里就真的没有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如浮在空中,梦中的童年竟再也无处安放。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还很多,每家都有人,大热的天,劳力们去干活,家里留下的是老人和孩子。奶奶坐在院中的树荫下做点针线活儿,还不会爬的小孙子只穿件肚兜儿在婴儿床上睡觉,刚三岁的大孙子找不到玩伴,就在旁边儿尿尿和泥玩,巷子里几个小男孩儿咋咋呼呼的从门口呼啸而过。

那个时候,各家的院墙都还不高,从院旁走过的半大小子也总会主动招呼一声,“二奶奶,忙着呐”。

院子里种了三棵枣树,一棵是长枣树,上结的大枣总是在还没完全都熟透时就被吃光了,另外两棵树上的枣我们叫做木灵枣,那是一种只能晒干了吃的枣,所以总是能得完整的在树上呆到全都红透。

院子东北角种了两棵椿树,又高又直,都有一搂粗,可惜的是这两棵是臭椿树,嫩芽是吃不了的。这两棵椿树旁边就是茅厕,跟这椿树的味道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院门口的巷子正对着的北面,就是村里的白姓的祠堂了,起先,祠堂时供着族谱祖先牌位,后来祠堂就成为了小学的教室,我在一年级时每天就在那里读书,最疼爱我的大奶奶是我们当时的老师,课间时,大奶奶经常会坐在门槛那里帮我掏耳朵。祠堂后面是一个大洼地,只要不是长久不下雨,那里通常会有水,夏天在这里倒是可以听取蛙声一片的,只不过因着其中的水只与西边的一个大水泡连着,水不太流动,只靠雨水补充,所以,味道并不好。

祠堂西南面,在别人家的房山头有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树,已经枯死,树皮有一个大口子,边缘已经长的卷曲,里面的树芯已经枯朽,有一个巨大的树洞,这也是孩子们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只是后来树顶被马蜂筑了一个巨大的巢,孩子们就不敢靠近了。在那里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捅马蜂窝,那是个勇敢的有点愣的女汉子,马蜂窝没捅下来却招惹了马蜂,记得有马蜂飞入她的头发中,被她叭叭几下全给捏死了,当时就把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那棵树挨着的那家,他家的大木门曾经把我的手指夹在门缝中,当时我疼的连哭边给大人们出主意怎样把大门破坏掉让我的手指完整的拿出来,自那事后村里就传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将来定有出息。

忘不掉夏天的院子里,晚饭后全家人打地铺聊天纳凉,隐约的夜色中还有蜻蜓在捕虫,在大人蒲扇的拍打中,知了声也渐渐安静下来,在繁星中睡去,又在鸡鸣中醒来。

这些终将会在一遍遍的回忆中美化再模糊,因为拆迁,原本的左邻右舍已经散布开去,即便回迁后村中的又回到同一个小区,但是恐怕也再找不回原来的那份亲近了吧。

谨纪念我回不去的村庄和远去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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