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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浅浅

初二时重新分班,原一班二班的同学被打散到其它的各班,我其实是不太清楚为什么只拆分一班二班的,后来听说又从其它途径招来两个班的学生,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并不关心,只是这次分班让我造成的影响却是绝对无法设想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至少影响了我近十年,即便是说影响了我的一生其实也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初次见面,就是那个早晨,新的班主任把我们带进了班级,老师拍了拍讲桌,“安静一下”,喧闹的教室静了一下,第一排中间靠近过道的座位上,坐着的那个短头发女生回过了头,看她的样子应该正在侧着身体跟后面的同学说着什么,猛得往回转的身体似乎带得凳子斜了一下,她身体猛的一晃,手瞬间紧紧按在了桌子上。

从窗户倾洒而入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她微张的嘴巴,带着浅浅错愕的半明半暗的俏脸,在我眼中似带着无比的光彩,耀眼的让我瞬间沉浸在恍惚之间,完全不知道老师之后说了什么。

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确定那是怎样的心情,但是那一瞬间我确定我想认识她。

我一直在强调我是一个内敛的人,在那个对感情懵懂的年龄,我更加不可能主动与女生搭讪交好了,只不过从那开始我的目光却是一直在追随着她的,知道了她叫袁浅浅,也知道了她很喜欢笑。

客观的说,我的成绩一直是不错的,而我们这三个外来者第一次考试就直接霸占了前三名,这个班级是根据成绩排座次的,因为成绩我得以坐在第一排,与她做了同桌。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考试我考了第一名而她考了第十一名,我和她可能就不会做同桌,而我可能还是没有胆量跟她聊天吧,也就不会有以后的纠葛吧。

有相似经历的人总是更容易有共鸣吧,认识她后才知道,她同我一样也是离开父母跟爷爷奶奶在异地读书,而她家在兖州,与我老家距离很近。

她很聪明很爱学习,所以总是会问我问题。她睫毛弯弯的,眼睛很大,总是像闪着光一样,导致我很长时间都没看到过她的鼻子,每次对视总是被她的眼睛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讲题时我不敢看她的眼睛,那会乱了我的思路。

我很享受讲题给她的,做题目给她看。尽量讲题目时我不敢看她,但是我知道她是专注的看着我的,在这种时候我的视线可以时不时掠过她的正脸,每次不经意的视线碰撞她都会给一个微笑,我经常将这理解为会心一笑,也许这个时候是有着心意相通的意味吧。每次做题目给她看时,她的脸总是会凑到我胳膊这边,这样是为了能看清我写什么吧,对她来说也许只是不经意的近距离接触吧,但对我而言这却是似乎恋人般的依偎,有时她的头发会从我脸上轻滑而过,这样的柔软让我沉醉。

她是带着香气的,并不是任何外来的香气,我能够确定这是皮肤散发的味道,不是那种浓烈的香味,这种香气透澈干净清爽却让人沉醉。

就在我习惯了她的眼神她的头发她的香味的时候,又一次考试,又一次排座次,我坐在了第二排,而她还是老位置,我以为也许她以后就要和她的新同桌讨论问题了吧,在重排座位后,一段时间内我充满了挫败感,直到她回过头来又一次找我问问题,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的近距离,但是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泛着沫的啤酒,我想也许她是更愿意与我交流的吧。

大概人总是在修改自己的记忆的吧,所以,回忆中丑恶会更加丑恶,而美好的也会愈发美好,我不能确定我的回忆有没有欺骗我,我记得那段时间我像是急于进入恋爱却始终不得其法,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憧憬爱情。

所有男孩会做的事我应该都有做过吧,故意用夸张的声音动作吸引女生的注意,跟踪制造巧遇之类。一次巧合,我认识了她回家的必经的路上一个游戏厅的小老板,那个老板会弹吉他,而我,也会。于是从那之后,一下晚自习我就飞快的骑车到游戏厅,然后拿了吉他坐在门口开始弹同桌的你灰姑娘之类,等着她路过那门前跟她打招呼,有时她也会停下来听我唱歌,那段时间我的吉他技术进步飞快。

我们的关系有所突破应该是到了初三吧,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 T 恤,胸前印着米奇老鼠,这个时候我们的座位离得更远了,我依然第二排,她依然是第一排,不过中间隔着一列。她站起来趴在中间那个桌子上跟此时坐着的我说,新开的市图书馆开业了,让我周末和她一起去办借书证。

那个时候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我甚至已经在批判鄙视我自己了,但是我眼睛却不舍得移开片刻。那一刻我不知道应当怎样形容,但是我确实看到如婴儿侧脸般,白皙粉嫩饱满以及一点如涂竹般的突起。就在我口中应付着”嗯嗯好”的时候脑门儿上突然就被拍了一下,之后她一下坐了回去,我连忙想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的忐忑持续到中午放学,在车棚里遇到她,我看她戴着耳机就直接给她拿下来说骑车别戴耳机,她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说别的,但是我看到她耳朵似乎红了。回家路上我一直跟着她,想跟她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们沉默了一路,一直快到她小区门口,她慢了一下跟我说”我回家了,拜拜”,听她说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来由的一下轻松了下来。

第二天是周六,这一天我记得极其清楚,我们如约去了新图书馆,这让我一下彻底踏实了,至少她没有因为上午的事就拒绝跟我来往。各自拿了本书就找地方坐了下来,就像当初同桌时那样排排坐,其实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约出来见面,此时我的心思完全无法放在看书,时不时转头去看旁边的她,她微低着头,不长的头发垂下来,刚好挡住她的脸。

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的 T 恤,比那件白色的要更贴身一些,红色的 T 恤映得她面前的桌子都有些泛了微微红色,就在我再一次转头过去看她的时候,脑门儿上被她拍了一巴掌,”不许看”,我看到她双颊飞红,不知道是不是被红色的 T 恤映的,她的眼睛却亮亮的看着我。

自那天起,我与她的关系似乎就不同了,大多数时候我们默契的一起上学回家,从她小区出门右转不远有个路口,路口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那家游戏厅。每天我们都会在这个路口遇见也会在那个路口告别,有时也会去朋友的那家游戏厅,我们会去楼上休息室弹琴唱歌。

与以往相同的是,在学校里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学习,她找我问问题。我们默契的选择在学校里不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也许我们也确实并没有什么异样吧,她没说过是我的女朋友,我也没说过是她的男朋友,更多的也只是默契吧。

但也许我们那就是在恋爱吧,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气息透露出来,有一天那个写字总是翘小拇指说话总是捏着嗓子的娘娘腔班主任找我谈话说,要跟异性同学保持距离,不能早恋。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判断我在谈恋爱的,是确定还是猜的,但随之他把我与她的座位调整到自认识以来最远的距离。

我反思被谈话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最可能许是前一晚,因已至深秋,她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宽大外套。晚自习时一只不知是哪来的形似蚊子但长度超过一厘米的虫子爬到她领子上,看目标似乎想从她颈部钻进温暖的衣服里吧。如果你曾喜欢过一个人,那你一定能明白我当然会发现这只虫子。我伸手从她领口处捏住了虫子的翅膀,她半转过身子看着我,歪了歪脑袋,我赶紧把虫子拿给她看,告诉她这只虫子打算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我准备处决它。她顺手把自动铅笔拿过来,咔咔按了两下,说,来吧,然后就对着我手中的虫子插了过去。要知道就算自己的两只手拿着细小的东西想对在一起都不容易,更不要说两个人配合,几次没插到虫子,反而是扎在了我手上,于是,虫子变成了配角儿。

在我们玩的正开心的时候,班主任进来了,就像是按下了开关。许是老师恼怒了我们在自习时的玩闹,也许是老师从她的笑颜如花中读出了什么,于是我就被谈了话吧。

虽是隔了河汉,我们也只是少了些许交谈的便利而已,上下学依然同进同出,在校外的时间我们花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我说我喜欢计算机,我将来如果考得好就去北京科技大学,如果考得差就去山东科技大学,她说好,她也努力跟我考一样的大学。

那年元旦,学校里在操场上办了一场迎新晚会,那是我们学校头一次凑齐了三个年级的新年,所以晚会搞的格外盛大。我的吉他表演结束时,她在侧幕条楼梯的暗影处等我。

在别人热闹时,我们借着主席背后的巨大阴影跑到操场另一端,然后再绕过自行车棚跑回了教学楼的画室。轻轻关上门后,我才发现我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演出服却出一脑门子的汗,我也才意识到从在侧幕她拉了我一下开始,我们的手就一直牵在一起没有松开。

紧张加上跑过了大半个操场,两个人剧烈的喘息让画室充满了暧昧,在与她的关系中我第一次主动,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只是抱着。第一次知道女孩的身体那么柔软,想把她抱进身体里,却又不敢再多用一点力。她脸上有些潮湿,我脸上也有些潮湿,把她的头发也濡湿了一些。

那个年龄的我只会跟她说喜欢她。

画室内我们不敢开灯,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使我能隐约看清她的脸,眼睛亮亮的,刘海有些乱。我说我喜欢你,她说她知道,我伸手去抱她,然后脑门儿上又被拍了一巴掌。看她是笑着的,我壮着胆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她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把她拉进怀了。

那天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她的初吻,也是我的初吻。

我以为一切如我们期待的那样,一直这么好下去,一起读高中,然后会一辈子在一起。

因为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一直有同学在不断的找我麻烦,直到二爷帮忙后,倒是没有外面的人来找麻烦,但是在教室里还是有班上的同学时不时的制造一些麻烦。

初三的这年春节之后,那些同学变得更加过分,因为我们的娘娘腔班主任换成了一个说话大嗓门儿做事大大咧咧的糙老爷们儿,新的班主任基本上不怎么管班上的事。于是那几个班上的同学开始在我面前说一些难听的话,他们说我其实我并不太在意的,但是他们开始说浅浅如何如何,于是在班上我就动了几次手。

后来愈演愈烈,确实因此事影响了我和浅浅的学习。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在班上我和她交流越来越少,再后来她一放学就马上回家,我知道是因为那几个人开始在路上拦她,我也只能尽可能快的跟在她后面送她到小区,我担心她在路上出事。

再后来,我的同桌开始跟我接触的越来越多,在我们去其它学校体育加试期间,要么是我同桌陪我在队伍的最前面,要么是同桌陪我在队伍的最后面,而她,似乎开始躲我了。原本她和我同桌是好朋友,两个身高差不多身材差不多,只是长相不同性格不同。

再后来,常常在我远远的护送她回来时,同桌飞一样骑车追上我,要陪我一起回家,而我与同桌的家离得很近,就差一个路口。

随后到了中考前的一个月,因为在路上我遇到一个找我麻烦的同学,提着带有刀的双截棍穿着军警靴去学校,我知道那是要找我麻烦的,在课间我跟班主任打了招呼就收拾东西回家了,那段时间学校是允许学生在家里复习备考的。

到了周末,我打电话给她,想约她一起出去,结果她奶奶接的电话,说浅浅回兖州了,这时我才知道,在我走后,她第二天也不再去学校,直接回老家复习备考了,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

再一次见面,是在差不多三个月后,高中开学,我们考到了同一所高中,但是并不在一个班,而她和我后来的同桌同班,因为军训,她被晒的有些黑,头发短短的。

高中与初中在不同的方向,巧的是,我们依然是同路,路过她家才能到我家,我们基本上每天上下学都会一起走,只是我总感觉不太一样,似乎距离远了。

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曾经的同桌来找我,说她转学回老家了。

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准备次日回老家的事,她说对不起,她说希望等大学时我们能真的在一起。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她通话,以后再也没见过。

而最后一次因她影响我,那是成为我女朋友的前同桌要跟我分手,她说,“你喜欢的一直都是她,在你心里我一直是她的影子,她叫袁浅浅,我叫曾甜,她在青岛等你,我在临沂“。

我后来才知道,她终究是读了山东科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而我自她走后学习一落千丈,只考上青岛化工学院的专科,而且还放弃了,来了北京。

再后来,我很多次尝试在网上搜寻她的消息,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似乎她只是在我梦中出现过,醒来后就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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