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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甜

如果说浅浅是发着光的,那么曾甜就是影子了吧。

初次见到浅浅的那天,同时也看到了她,只是当时并未留意。真正开始有所交流,那是在分到三班的第二次调整座位的时候,我从第一排换到第二排,她那次考了第 12 名,坐在浅浅的后面,于是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我和她坐了同桌,就像是映照了我和她以及浅浅之间未来的关系一样。

其实要说起来,刚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对她没有企图,她对我也没有企图,而我与她在校外的交往也只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偶遇过几次,每次都是于浅浅分开不久的岔路口不远处。

我与她同桌了很久,一直是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同学关系的,但在我因浅浅与几个同学产生矛盾后不久,我与浅浅稍显疏远之后,她的表现确曾有所变化,当时我猜测我与浅浅的关系变化是否与她有关系,这个猜测在之后一直也没有被证实或是证伪,我不想将她想象的不堪,毕竟我们曾经在一起,而且不管是否在一起,她对我从来不曾亏欠。

印象最深刻的那次,在中考前去参加体育加试,当时是去另一所学校参加试,她一直陪着我走在队伍的最后,而考试之后在我们少数几个人决定去老师家的时候,她又一直和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老师家吃饭时她一直帮我夹菜之类,这一切都表现的太过亲昵。而在体育考试时,她在出发点看我出发,在终点迎我回来给我送毛巾和水,我当时感觉很奇怪,特别是看着浅浅在旁边看着却并没有过来的时候,只是长跑后剧烈的欲呕的感觉让我无暇他顾。

事后回想当时的情形,我有种被当了道具的感觉。

在我的认知中,她们两个一直关系不错,但是到临近毕业时确是近乎全无往来。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而造成的她两人的矛盾还是因她两人的矛盾才使她跟我愈行愈近? 或者是我想多了吧。

中考后的那段时间,曾甜其实是有跟我联系过几次的,有时是她找我,有时我也找过她。我并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找她的,或许没有目的吧。

到了高中后,在浅浅离开后,我有些颓废,那段时间我几乎不参与任何同学的活动,大多时候都是跑去健身房挥洒汗水,要么主是去铁路边弹吉他,那个时候我认识的那个开游戏厅的朋友的游戏厅已经搬家至铁西小区的门面房了,于是我就又换了个弹琴的地方。

而她还是会在上下学的路上突然从我背后如飞般骑车赶到,然后和我巧遇后同行一段路,中间只发生过一次意外吧,那次是晚上同行至一个路口遇到我弟,于是被我弟拦下请吃了冰淇淋,当然我弟说这就是嫂子吧,她竟然并没有出言解释,我看了她一眼,她也看过来,路灯下看她有些朦胧,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也未做解释。

那天的异样并没带来其它变化,日子依然如此,偶尔的路上巧遇,偶尔在校内见到,也只是打个招呼,每到节日,她总是会来我班上送礼物给我,我是个不太会主动的人,于是她从来没收到过我回送的任何礼物,这多少会伤人自尊的吧。另外的原因是高一未期有了新的女朋友,虽然对她产生过一些香艳的臆想,但是却并不敢打破自己的尺寸。

整个高中阶段虽然麻烦不断,但是麻烦都来自于其它人,而她确从来没让我觉得麻烦过,反正让我不断的有成就感啊有点儿小骄傲之类的。这也是在高三时我们调整了教室位置,而我们教室窗外那片区域就是她们班上的卫生责任区,因此,每周总有一天能看到她在窗外忙碌的。有一天她出现时,我就听到班中几个男生在说快看绝伦,然后我才知道她在我们班上得了个绝伦的绰号,也许是见多了吧,所以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般的。

可以想见,当那年的圣诞节她又来送礼物时,自然引来了轰动,而我也就被起哄了,不过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也因为这次送礼,我与厉沐也最终决定了分手,关于厉沐的事情也是引起了一些麻烦的,这个以后再细说。

我一直觉得曾甜是藏着一些心思的,她没有主动明确表达过她对我有任何想法,但是种种表现却让我不得不多想,不管我有没有女朋友,她总是会在节日中送些礼物给我,而我是唯一有此礼遇的人,特别是像情人节圣诞节这类洋节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她的出现常常让我在猜想这是否是在宣示主权或是跟我有仇。我想,我与浅浅的关系迅速变浅、我与厉沐的关系快速落没,可能跟她的这种表现都有些关系的吧。

高考后我才知道,我小时候的玩伴,一直说将来要嫁给我的小雨因病去世了,我原本是准备在老家多呆一段时间的,但是此时,这个熟悉的小村子带给我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无法直面小雨的父母,那天去她家,我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笑起来声音很大的叔婶,他们一夜之间变成了老人,我的唯一选择只能是逃回枣庄。

不知为何,回来后我第一个念头是想找曾甜,许是因为她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吧,我相信她。

那个下午,我回到枣庄,饭也没吃就打电话给她,她应该听出我声音的不对了吧,只是问我现在在哪里,然后就马上赶来了。从她家到小区门口,至少要走五六分钟吧,可是她不到两分钟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站在她对面,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那个年龄,大多数人都不会经历朋友离世的事吧,而且,我也不知应当如何说起,只是她过来了,我心里就感觉踏实多了。

她说我们在附近走走吧,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说。并肩走了很远,她说你等一下,就跑去商店买了水过来,然后拉着我去了边上的一所学校,那所学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当时是暑假,学生们早就离校了。虽然是夏天,那学校也不免显得破败了些,校园不大,大树下是残破的地面,以及杂乱的树枝和枯叶。

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我跟她说了小雨的事,那天似乎是我第一次在女孩子面前落泪吧,她也哭了。她伸手过来,揽住我靠在她的腿上,头枕在她胳膊上,眼泪流在她胳膊上腿上,我很尴尬,但是伤心倒是一下减轻了许多,我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儿,心中倒也宁静。

后来我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太阳的颜色已经变得与蛋黄相仿。

这一刻我是感动的,维持这个姿势一个多小时,她的腿上多了几个疙瘩,红肿扁平,显然是花蚊子叮的吧,她的胳膊一只被我枕着,一只放在我胳膊上,也就是说她一直在强忍着被蚊子叮的那种痛痒却让我安稳的睡了一个多小时,是的,我腿上是有被蚊子叮咬的红肿的,但是上半身她的手能及的地方却一个红肿处都没有。

我们互相帮忙洗了脸才走出学校,其实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快速的黑下来了,太阳就像火红的炭火一下掉进水里,快速的湮灭了最后一点光亮。

或许她的安慰起了作用,也或许我是天生凉薄的人,因为小雨严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了,在这个没有作业的假期,我和她约了几次,大多是在那个学校里,只是不同的是,我们有了准备,总是会带着花露水,那个时候花露水是最有效的防蚊利器了吧。

了解的越多,我对她其实是越心疼的,大多时候她是敏感小心的,她一直是语焉不详的提到过被信任的人伤害过的事,所以导致她其实打心底是不敢与人太亲近的,总是觉得自己不会被别人喜欢,所以就总是小心翼翼的。

录取结果出来,我放弃了青岛化工选择了去北京,而她去了临沂读了师范大学。

刚到陌生的地方,我们对彼此似乎更加依赖了,即便是军训期间,我们也会尽一切可能的找机会给对方打电话,男女朋友关系是通过电话确立的。

我们的军训是在部队中进行,军训后期军人服务部限制收紧,不允许学生随便打电话,于是我跟她的电话联络几乎断掉了。直到军训结束回到学校,我打电话给她,她哭了,说以为我不想理她了,我说不可能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她问你真的会不舍得吗?我说当然会不舍得,一辈子都不舍得,她说,我能做你女朋友吗?于是,我们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们并不总是打电话,她会给我写信,每次都满满的写上五六页信纸,又在信封的背面抄上一首诗,我每周能收到的信也就便成了同学们羡慕的物件儿。于是我也认真回信给她,也在信封后面抄上一首小诗,那个时候并没觉得如何,只是感觉这样做很开心,现在想起来,这事儿其实还是很浪漫的,鸿雁传情的事多少是有些浪漫的吧。

只是这事儿在两个多月后也是戛然而止了,我是没想明白错在哪里的,那天我和同学在老师家里喝了酒,喝酒后我又去了小卖铺打电话给她,聊了不久,我已经记不清我说了什么,然后她就生气了,随后就挂了电话,几天后在打电话,她说分手吧,我当时是惊诧的,就决定亲自去她学校找她解释清楚。

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我买了花买了礼物,这也是我应该送的。在她的学校见到她时,其实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说也让她感受一下男朋友在身边的感觉吧,于是我陪她上课,帮她打开水,送她回宿舍,陪她逛操场。

晚上她说她的室友都出去玩了,她不想去,说我可以去她的宿舍参观。那是我第一次进女生宿舍,期待有之紧张更有之,不过倒是很顺利的遛进去了,在我遛进去时看到宿管阿姨正在捧着饭盒吃泡面。

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然后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在进入正题之前她在床上铺上了一方手帕,这件事我只在书上电视上看到过,我想她做了这个仪式,应该是她太过在意这件事吧。虽然我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而且在之前跟她聊天,她说起过被欺负的事,对此我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的。许是我误会了罢,她在向我声明她把自己完整的交给了我,我有些慌,可是我内心是想对她好的。

第二天我和了她的新朋友们一起吃饭,后来我和她去了哪里玩我已记不清,但是我们一起坐公交车我记得很清楚,我坐在她后面的座位上,下巴趴在她的椅背上,她的脸贴着我的脸,从车窗进来的风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头发往撩起在我脸上,阳光和风都是柔柔的,她的味道和头发也柔柔的。

第二天晚上我们是住在学校招待所的,第三天,早晨和她一起起床,一起牵手出去吃早点,就像所有的男女朋友一样。中午她和她的朋友们送我去车站,在我要进车站的那一刻她突然抱着我哭起来,肩膀上的泪湿了很久。

回到北京后,生活似乎又变回平常一样,只是有一天跟她通过电话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打电话都是她的室友接,也从来没再回过信。

直到一年后,我们又联系上,那个时候我已经离开学校在外面租房子了。

那天我们一直在打电话,说着这一年各自的情况,到了晚上我抱着吉他唱歌给她听,我没给我以为最喜欢的那个女孩写过歌,可是却给她写了好几首歌,我已分不清我对她或她的感情孰轻孰重,只是觉得很舍不得她,在没有联系的那段日子,我曾气过等过猜过却从没有怨过恨过。

那个月发了工资我就又去了临沂,这次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的,她先是让她的朋友招待我,然后她才来请我吃饭。这次见到她,感觉与她的距离远了,这并不是因为不联系而产生的陌生感,而是感觉她可能是真的离我而去了吧。

她跟我说,她之前跟我说分手,说是因为听到我同学跟我说“你老婆在找你”这样的话是骗我的,她说,“你喜欢的一直都是袁浅浅,在你心里我一直是她的影子,我叫曾甜,我不叫袁浅浅,她在青岛等你,我在临沂”,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她在青岛等你,我在临沂等你”,我只是觉得,我不曾放下袁浅浅,可我也真的不舍得她。

毕业后她回枣庄做了大学的化学老师,我在北京上海做了似典型又不似典型的程序员。

在我准备结婚的前夕,她打电话给我,说希望我能送她一枚戒指,她说她不是想破坏我现在的感情,只是想也许这样心里会有个寄托,我说只要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就去买戒指给你,她又哭了,说不是的,她不想伤害我也不想伤害别人。我跟她说,那我回枣庄,咱们当面说。

于是,我从上海回了枣庄,在枣庄呆了三个月,去她的学校没找到,打电话没人接,她的邮箱我再也登录不进去了,后来电话也换了,就像是她只曾在我梦里出现过,梦醒了也就再没有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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